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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远赴安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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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要侦查的就是安化王府, 如今得知那边来了人到京城, 自然很须留意。邵良宸次日一早便去找了张采,叫他立刻广撒人手去探那伙人的行踪和目的,但要留意绝不可被对方察觉。

张采名义上是他的上峰, 但面上一直待他客套礼敬,又因这是皇上亲自交托下来的差事, 自然不敢怠慢。听昨日邵良宸刚将其中一个成重伤,张采就循着就医这条线应当很容易追踪得到, 叫他放心等消息。

邵良宸向张采交代完了, 就转朝西单而去。

太医胡保常在西单南街口上开了一家胡记医馆,他本人并不在医馆坐堂,管看病的都是他的子侄和学徒。

这日适逢沐休, 胡太医便在自家医馆大堂里闲步徜徉, 不时对一众正在为人看诊的弟子们指点几句。蓦然一抬眼,见一个身形高挑、器宇不凡的年轻公子迈步进门, 却是东莞侯邵良宸。

胡太医笑呵呵地迎上前, 出言却仅是轻声:“哟,邵侯爷,稀客啊。”

邵良宸恭敬拱手:“胡太医好,我有点事想来麻烦您。”

“唉,你我之间还何须客气?”胡太医过来携了他手臂, 拉他穿过大堂后门,去到后面的一间储药室,“来来, 为贺你新婚之喜,我早就为你备下了。”

邵良宸听他这一,就有点猜到了所指何事,忙推辞道:“我来找您不是为那个……”

胡太医哈哈一笑:“年轻人莫不开也是难免。”话间已从柜橱里取出了一个的青花瓷瓶,语带神秘,头头是道,“这可不是寻常红铅、秋石之类的俗物,是拿紫河车混了山獭阳.物所炼制。你可知山獭为何物?那玩意性最淫毒,雄儿常常抱树而死,阳.物入木数寸,需破树方可取之,用于壮阳,比海狗肾的功效还好。”

邵良宸听得甚为新奇,忍不住问:“竟有这种稀奇东西?那东西长得什么模样?”

胡太医笑道:“药又不是我亲自采来的,我也不曾得见。只知道这东西着实厉害,有病的吃了可以治病,没病的服上一粒,可保你夙夜不萎!”

邵良宸俊脸泛红,哭笑不得:“我真不是为这来的。”

“你不是为这来的,收下又怕什么?”胡太医硬将那瓷瓶塞到他手里,“我知道你春秋正盛无需服药,但这些东西都是情趣之物,用之适量也不伤身子,试试也无妨。闺阁之趣,谁嫌多呢?”

邵良宸两颊发烫,见人家如此热切,只好将那瓷瓶揣进怀里,问道:“敢问胡太医,可有什么方子能免于女子怀孕,同时又不伤身子的?”

胡太医捻着胡须听完,慢悠悠地问:“你要不伤男身,还是不伤女身?”

邵良宸大为意外:“啊,还有这等区别?”

……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个瓷瓶已被邵良宸收在了自己家一处隐蔽的柜橱之内,他盘腿坐在正屋次间南炕上,手里拿着一个比那个稍大些的葫芦形瓷瓶,对何菁慢慢解。

“我细细想过了,咱们一道上路,朝夕相处,若叫我一直忍上几个月不与你行房,那倒也没什么。”见何菁有意插口,他摆了摆手,“你先听我完,我是有考虑的,这次的差事非比寻常,而且又是路途遥远,倘若有个万一,害你半途中怀了身孕,那可是一大麻烦事。到时不论是养胎还是堕胎,都不方便,一着不慎,便可能为你留下病根,不定都会有性命之忧。”

何菁蹙眉问:“那你就算多忍这几个月?”万一真回不来了呢?跟他结了婚还只做过有名无实的夫妻,不遗憾么?

邵良宸竟出乎意料地摇了头:“这不是我想忍就可以的事。你不晓得,有些太医、医婆、嬷嬷之类的人物眼光很毒,对女人是闺女还是妇人,一眼便可分辨出来,甚至近日有无行房均可看得出。王府那种地方正是这种人的汇聚之地。我带了你过去,势必要对外称夫妻才自然,总不能咱们是兄妹吧?届时叫那些人看出你是处子,或看出咱们长久都不行房,于咱们就有大麻烦。”

所以性生活总还是要有的,而且还要保持比较正常的频率,何菁脸上有些发热,问道:“那,你的算呢?”她看了看他一直捧在手里的瓷瓶,似有所悟。

“今日我去拜访了胡太医,向他询问,可有什么药物给女子吃了可以避孕,又对身子没有损伤,惦记着向他讨教了来,好给咱们路上用。”邵良宸眉心微微蹙起,似显失望,“可惜胡太医,是药三分毒,再的毒性也是毒性,你的体质本就偏寒凉,再服食那种药物恐怕对将来受孕有碍。”

胡太医是豹房太医当中与邵良宸最熟络、交情最好的一位,早在刚接了何菁姐弟过府之时,邵良宸便请他来为何云诊脉治病,顺道也为何菁望闻问切了一番,就当做了次婚检。

何菁从前过久了穷日子,没条件好好养生,体质表面上还算康健,只是因前面几年受过寒,妇科方面有点问题,胡太医那时便给她开了方子叫她好好调理。

那些药都是汤药,何菁这些天都在郁闷地坚持吃着。听了他这话,她也不知能什么,自己身体本就不争气了,难道还能替人家大度,表示自己甘愿冒险一试?

邵良宸紧接着道:“不过,他倒是给我指了另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何菁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瓷瓶,越来越好奇他这葫芦里是什么药。

“就是你不吃,我吃。”邵良宸终于将手里瓷瓶扬了扬,“这种药是给男子服用的,吃了之后再去行房,也能避免女子受孕。虽不是百分百把稳,至少可以大大降低风险。”

竟然还有这种东西!何菁皱眉问:“那你吃这种药就没毒性了?”

邵良宸自知也不好瞒她,闭嘴沉默了片刻,便道:“也是有的,吃久了同样影响生育,而且若吃多了,不定到不了四十岁,就不行了。”

何菁睁大双眼:“那还吃什么吃?哦,你怕我不孕,倒不怕你不育,那你算留着我跟谁生孩子去啊?”

邵良宸无奈地磨了磨槽牙:“照胡太医的意思,只吃几个月应该没事……”

“那谁得准?砒.霜喝一口也不见得死人,你也去喝个试试?”何菁劈手夺过瓷瓶,拔了塞子,利落地将里头的药丸全都倒进了炕边的痰盂。

邵良宸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唉呀,听胡太医的意思,那东西挺贵的呢。”

何菁将空瓶顿在桌上,轻哂道:“再贵又能如何?当零嘴吃啊?”

邵良宸苦笑:“那依你还能怎办?”

“还需要怎办?胡太医不是了我体质寒凉不易受孕么?怎就那么巧,非在这几个月里就怀上了?”何菁叠着手跪坐着,起这话未免有了些伤怀,“还不定我这辈子都不能生呢。你,我若是十年八年都不能生育该怎办?你也只能纳妾了吧?”

她竟然利利索索就把话题转到了这里,邵良宸也不好不奉陪:“其实我对子息一事并不上心,真没有也不在意。”能再遇见她就够他知足死了,在这之前他还时不时就想死呢,儿子算个毛线?

何菁对他这辞显然不信,哪个古代男人不重视子息的?他也就是年轻才不放在心上,她忽又欠身撑到炕桌上,兴致勃勃地问:“咱们要真生了儿子,也得随着你做探子吧?”

这思维跳跃的,邵良宸很有心点着她的鼻尖告诉她:你这德性很不像个古代土著女人,是很不对劲的。当然也就是想想,他温和笑着,努力将她歪走的楼重新扶正:“还是先眼前吧,依你的意思,咱们就顺其自然,谁都不吃药了?”

“嗯。”何菁点了头,“我觉得没事。成亲三五年才生孩子的人那么多,怎就咱们这么倒霉……这么好运,才几个月就能有的?反正,不能叫你吃那种破药。”

到底还是因为关心他,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的关心,都很值得他感动和高兴。邵良宸心头漾开一片暖意,拉过她的手来攥了攥:“咱俩一定都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将来也能生上几个孩子,至少也要一男一女……嗯,咱们的儿子,确实是得随我做探子的,到时咱们得好好教他。”——一定不能叫他像他老子这么出色!

何菁同样满心温暖,思绪已然远远越过眼前的难关,憧憬到十多年以后去了。

她自问算是个好人,嫁的也是个好人,本着好人有好报的原则,想必他们都会顺利活下去,落个好结果吧……

依照邵良宸的计划,再用两三天的时间,叫何菁理交托一下府内事务,他则向张采那边走走流程,收好厂卫昔日有关安化王府的卷宗,然后就要启程出发了。

所以在家的日子已然很有限,白天讨论完了避孕事宜,晚间到了床上,何菁又有些蠢蠢欲动。

“既是迟早的事,为何还要等啊?难道不在家里,你还要等到了半路的客店再来?”

“你怎不明白,怀孕这种事没有个准的,是几年怀不上还是一次怀上都难,当然是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好。”

“嘁,你这就又改辞了。”何菁表示很不满。

“你急个什么啊?”邵良宸啼笑皆非,他才不信她真心有多盼望,不过是出于不想叫他忍耐的好意罢了,要真实心意,她一定还是抵触居多。就连平日亲亲抱抱,她都只是僵着身子逆来顺受,没见有半点享受,只是刻意逢迎罢了,不信就看看。

他往她跟前凑了凑,搂住她抚摸着,手掌顺着她曲线曼妙的脊背一路滑下,刚过了腰际,何菁便推开他:“既不要,就别来逗我。”

这次竟连逢迎都免了,邵良宸有些意外,嘴上道:“你看看,你连这样都不喜,还撺掇我干什么?可见你自己并不情愿,都是对我曲意迎合罢了。”

“才不是因那缘故。”何菁涨红了脸,不好向他解释真实缘故,趁他不留意的当口,将备在床头一条帕子抻了过来,以被子做掩护悄然塞进裤腰,便过来依到他身上,“现在就好了。”

邵良宸满腹狐疑:“你捣鼓了些什么?”

“不告诉你。”洗帕子总比洗亵裤容易,何菁觉得自己可以准备些棉布头专门做这个用,弄脏就趁着去净房的机会直接丢弃,一次性多方便?

邵良宸搂着她抚摸一阵,也摸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百思不得其解,当下又哄着她追问了一阵,何菁却坚辞不,心里不无得意:反正你又不敢摸到裤子里来,不到那一步就不可能发现这秘密,哈哈哈,本夫人真聪明!

“咦,这是什么?”因何菁塞的潦草,邵良宸摩挲了一阵竟导致那帕子自她后腰之外露了边角。

感觉到东西被他抻了出来,何菁慌忙阻拦:“你别抻,别抻啊!”被他看见那上面潮湿一片,真要丢死人了!

邵良宸想做的事以她之力何尝阻拦得住?他轻而易举将那帕子抢到手里,拿到了灯下,淡淡藕荷色的丝帕,上面隐约有着些……

何菁拿被子蒙了头装鸵鸟,却听他问道:“你都这样儿了,还来勾引我?”

何菁掀开被子一看,展开在他手里的那方帕子上赫然沾着几点殷红,竟然是亲戚来了!

“哎呀呀……”她慌忙叫着,起身爬下床去。

又一次隔着床帐听见她开柜子,邵良宸不禁纳闷:这次是刚来的话,那上回又是肿么回事?

要出远门的事,早在决定下来那天的次日他们就告诉了何云,邵良宸还曾有心干脆对何云实话实,却还是被何菁拦下来了。何云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人也耿直,万一被有心人蓄意套话,不定就给他们惹麻烦——谁能确定京师这边就没有安化王府的耳目呢?

何云的咳嗽之症已经好了个七七八八,每天只需再服一次药用于巩固,无需何菁再多挂心。邵良宸还为他寻了个秀才先生来教他识字读书,因何云不好文,没算考科举,也只是随便学些、多件事做罢了。

这是邵良宸头一回出京办差,时日会比之前每一次都长,从前离家尚可解释为去到豹房或是其他哪家贵人府邸玩乐去了,这一回总得有点不一样的辞以备不测。

皇帝对此有着考量,下明旨赐了他一座远在南京乡下的庄子,集养蚕卖丝于一体,邵良宸便对外称自己是携带新夫人去新庄子游玩外加理生意。

安化在西北,想来有人既怀疑到他身份、还有闲心跑去南京核实的可能性极。

武德知道主人常有差事在身,并不细问,只应下好好理府邸事务。自从上次收拾了赵有善等刁奴,邵良宸看出武德年岁渐长,已有了一定的管家能力,就好好扶植了他一番,如今五已是府中半个管家,除了个别需要与外人接洽、不宜他一个少年出面的事务之外,其余事宜均可由武德做主。

收拾行装时邵良宸向何菁强调,绝对不能携带任何泄露身份的东西,比如那些御赐首饰就一件都不能带,着官银印戳的银锭也不能带,那些卷宗更是看完记熟之后要全部销毁。因他初步给自己定下的身份是个富商之子,寻常银子倒是可以多带点。

另外,次日他还从街上买回来一堆瓶瓶罐罐给何菁——都是各样名贵面脂。什么鲜花做的,羊脂做的,珍珠蚌做的,还有什么南海古怪海货做的,不一而足。

“安化那地方不定比京城更要干燥少雨,眼看又要天冷了,给你带着,省得到时闹得手脸粗糙干裂。”

何菁感动于他的细心,嘴上却道:“你是不是怕我变丑了配不上你?”

邵良宸挑眉,开始系包袱:“那就别带了。”

“不不,都带着,都带着!”何菁七手八脚地抱起所有瓶瓶罐罐都收进包袱。这都是纯天然护肤品,效果怕是比国际大牌还好呢。她前十九年没条件保养,从现在开始还不晚。

再转过一天来,张采亲自上门,将新侦测到的消息报知给邵良宸。

“那伙人的头目名叫孙景文,京城人士,五年前做了安化郡王大县主的仪宾,两年多之前大县主过世,他成了鳏夫,一直未曾续弦,平日都在帮着安化王父子理王府庶务,很受重用。据他家周边的住户,他这趟回京已有月余,除了吃吃喝喝花天酒地之外,未见有何特异举动。另外就是尊夫人早先的邻里与后来的邻里都曾被他们询问探过,看起来,他们此次上京就是受安化王之命,来寻找县主的。”

张采笑着拍拍他的肩,“原来老弟是做了安化王家的仪宾呐,你从前一点不知?”

邵良宸苦笑摇头。

此前他斟酌再三,觉得既已决定要带何菁同去了,即使不算叫她认亲,她这身世也还是报知皇帝比较好。不然将来一旦泄露,被皇帝得知有着如此重大的关窍蓄意隐瞒,终究是隐患。

以正德皇帝的性子,听他娶来的新媳妇竟然正巧是安化王的女儿,自是只有大感新奇的份儿,再听新媳妇死活要陪他同去安化帮他查案,皇帝更是兴味十足,当即御笔一挥,给了何菁一个二品诰命的头衔。之所以没封一品,是留着等他们回来再封,好图个喜庆。

话,身为皇家女儿,还受封诰命夫人,何菁大约也是大明朝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例了。

这次的差事特殊,非邵良宸一人能为,需要整个锦衣卫做后盾。何菁的这层身份也被告知了张采。好在张采不论人品如何,对公事还算尽责,是一定不会为邵良宸拆台的。

“除此之外,没见他们与京城官员联络过?”邵良宸问。

张采摇头:“即使联络过,也必是背着人的,不定过去多少天了,如今再去听,还如何听的来?除非咱们抓了他来审问,可你又不宜惊动他们。”

邵良宸颔首:“的也是,不过,张大人您看,有没有办法不叫他们察觉被锦衣卫盯上,同时又绊住他们的手脚,叫他们不能很快上路回安化?”

张采痛快一拍手:“这再容易不过了,找五城兵马司随便寻个茬口,便可叫他们不得离京。你顾虑的有理,那些人见过尊夫人,届时为你们添乱就不好了。要不,干脆神不知鬼不觉地抓进诏狱里来?既可以问明口供,又能叫他们从此消失不见。”

邵良宸摇摇头:“那样势必会惊动安化王府,对将来探不利。只需拖延他们一阵子就好。等到我去到安化熟悉了情况,站稳脚跟,他们再来搬弄是非,我也会有办法应对。”

“好好,那就照你的办。”

“我启程在即,将来再若有何消息,还要烦劳张大人差人通知我,您是知道如何联络上我的。”

张采笑道:“好,咱们都是为皇上办差的,有皇命在身,自当尽心竭力。”

邵良宸暗觉好笑,如今在张采心中,必是刘瑾高过皇上的,若是刘公公与皇上就同一件事对他有不同的吩咐,张采必会对刘瑾唯命是从而对皇帝着意敷衍,在这一点上,他们两个可算不得是一路。

今日送走了张采,来日就要上路了。

这时候即使是富人家也极少会用自家马车出远门,因为寻常人家的马车都只适合在城中平坦道路上行走,想走郊外道路需要马车具有一定特殊的结构。

一般来,但凡沾点官府关系的,都会蹭用官方驿站的车马,蹭不上的,就雇用车马行的,车马行也分公家与私家,穷人们交上一份车资,好几个人挤在一辆大车里行路,富点的就自己包下一辆车。

邵良宸扮的是富人,就与何菁包了一家私家车马行的马车上路。

从车马行出发,去到阜成门出城时遇到了个意外的插曲——锦衣卫盘查。

听到车夫“锦衣卫老爷要查验”,邵良宸十分意外,照理锦衣卫指挥使都知道他今日启程,不该会有这种疏漏才对,他此时都没有易容,若被锦衣卫里见过他的卒认出来,就不怕走漏风声?

可现在再想变脸也晚了,不然被车夫见到他临时改了模样,一样会招惹怀疑。

正狐疑着,忽听车外一人哈哈笑道:“不过是临时巡检,都不必下车了。”

邵良宸心头一动:是他来了?

但见车帘一掀,身着青绿锦绣服的锦衣千户钱宁现身于车边,探身朝里望了望,嘴上道:“嗯,这辆验过了,走吧。”完就缩回身子,撂下了车帘。

何菁留意到这人借着方才那一瞬放了一个长条包在车帘内,她欠身拾起来,一掂便知道是银子,至少也有百两之多。她声问邵良宸:“这人是你朋友?”

马车已重新启动前行,邵良宸自侧窗缝隙回望了一眼,含笑道:“是啊,他是钱宁,咱们婚礼上也来过的。”

何菁没去留意他这种似乎她就该知道钱宁是个什么人的语气,闻听后惊讶道:“你与他交情很好啊?”她记得钱宁那人可没落什么好结果。

邵良宸笑着抚了抚她的肩膀:“若真是很好,他还会用这种法子来送程仪么?他是知道我是御前红人,有意向我示好罢了。你放心,官场之事我心里有谱。”

何菁想到如今刘瑾如日中天他都没去攀附,可见确实行事有分寸,她也就放下了心。

车轮辘辘出了城门,邵良宸心里暗觉有趣,钱宁此人在历史上的名声很不好,就是个彻头彻尾窃权媚主的跳梁丑,另外也背负着皇帝男宠的名声,不过近日几次简单接触下来,他倒对此人印象不错。

官场上对人示好疏通都很普遍,并不明人品,邵良宸看得出,钱宁纵是巴结讨好的时候,也有一股豪爽气,不像有些人奴颜婢膝得那么惹人生厌。

人的境界高低,往往上几句话便会有所暴露,比起张采那样两面三刀唯利是图的人,钱宁已经称得上挺光明磊落了。不定这个朋友还值得稍微交那么一下。

原来读过的正史上没有东莞侯邵良宸这号人物,他不能确定有了自己的参与,历史会不会与原本的走向出现偏差,至少迄今为止,还未看出什么明显偏差——那些被他卧底搞垮的高官纵使没有他介入,政敌也会用别的方式去击,倒台都是迟早,并不能证实他已改变了历史。

如今钱宁这个历史人物来主动对他示好,谁知对他们双方的将来又会有何样影响呢……

邵良宸想到前途未卜,离家前后总有几分多愁善感,何菁倒比他乐观得多,连辞别何云时也没什么伤感。她此生几乎没出过北京城,只到城门口外玩过一会儿,能有机会出趟远门,看看大明朝的外面世界,她还是兴致盎然。

不过没盎然多久,她就蔫儿了——她晕车。

明朝的道路相比前面几朝已有了大幅改善,各方道路以南北两京为中心朝周围辐射,四通八达,十分便利,连出了名难行的川蜀栈道都修得宽敞平整,可以并行马车。

何菁他们这一路出京西行,沿途比较冷清,远非热闹路段,但因为宁夏、甘肃都在“九边”之列,属于军事要地,与京师之间往来军情公文不得延误,是以这条驿路修得十分平整,有了伤损时也会很及时地得到补修。

可纵是在现代公路上乘坐汽车还常有人会晕车,此时的马车减震不过关,道路也不及现代平整,晕车就更难免了,何菁才坐了半天,就吐光了隔夜饭。

邵良宸早有准备,到了驿站尖时叫人熬了防晕动的汤药给她喝,于是再上路时何菁就不晕车了,直接睡倒在车里,从此过上了不吃药就吐、吃了药就睡的生活,沿途风光全无精神欣赏,一路过得浑浑噩噩。

“你别担心,我从前什么苦没吃过,这点罪算个啥?过几天想必就好了。”某日夜晚在驿馆歇宿时,她这般宽慰邵良宸。

唉,这都好几天了还不是都一样?邵良宸万分无奈,再心疼也没办法,只能于细处多给她些关照,让她尽量舒服一点。

何菁依稀记得,前世曾经看过一篇鸡汤文,什么平静舒适的生活是看不出两个人是否合拍的,如果想要考验你们两个到底合不合适,就去携手经历一段苦旅。在物质生活不够理想、时刻挑战着忍耐极限的时候,如果你们还能坚持互相扶持,没有一点相看两厌的意思,那才明你们是找对人了。

她觉得这话有一定的道理。

生活在侯府那种富贵乡里,他给她再多的好吃好穿好首饰,也不见得明他的情意有多深。而在这样想讲究也讲究不起来的辛苦旅途之中,他能在她两个时辰没喝水的时候记得端来一碗温热的清水,能在她懒得洗漱只想睡觉的时候为她浸好一条热毛巾来擦把脸,这才更难得,更明他心里真的有她,真的拿她当块宝。

何菁越来越能肯定,自己是交上了大运,遇到了这辈子第二个绝世好男人——第一个是无私照顾她与她娘的模范老爹何荣。

事实证明,何菁的乐观推测虽然来迟了些,总还是来了。等到上路十余日后,进入陕西地界,她终于不用吃药也不晕车了,白天有了精神随邵良宸坐在车里指着外面的新鲜精致叽叽喳喳。

在华阴的黄河渡口渡河时,何菁还问船工:“官府为何不在此修座桥?”她还记得坐火车过黄河大桥的经历。

船工被她问傻了:“娘子你是讲笑话呢?谁有本事在黄河上架桥?”

何菁如梦方醒:也是哈,这时又没有水泥灌注技术。

邵良宸在一旁掩口暗笑:这真是只有现代人才会问出的问题。

从山西到陕西,民间盛行用牛车运粮,驿路上总能见到牛车,有时还会一气儿见到一大排。牛脖子上都系着碗口大的铃铛,行起路来“叮当叮当”响个不停,隔得老远便可听见。

“那叫‘报君知’,就是为了警告前面的车马行人让路用的。”邵良宸为她解释。

原来就是古代的汽车喇叭,何菁表示担忧:“可是这样一路响个不停,不会把车夫的耳朵震聋吗?”汽车喇叭可没谁一直按着不放的。

邵良宸失笑:“嗯,不定真会。”他也觉得那玩意好吵人,近听简直震耳欲聋。

最后几天的路程总算还多了些意趣,不那么像个苦旅了。

这时没有甘肃省,也没有宁夏自治区,甘肃与宁夏都归于陕西布政使司,安化城位于宁夏府东南,行政归陕西,军事归宁夏,总的还是归陕西。

他们两人都是两辈子也没来过这一带,想象着黄土高原必是漫天黄沙、处处黄土才对,而且也都分别记得《明朝那些事儿》上朱x之所以造反一大原因就是不甘于在西北“吃沙子”,于是都以为安化是个环境恶劣的鬼地方。

等一步步接近了,两人才发觉原先是被忽悠了,自华阴过西安奔赴安化,一路上处处青山绿水,一点都不荒凉,气候似乎也不错,并不比京城差多点。

这日傍晚,他们来在宁县歇宿,预计再过一天,便可抵达安化城了。

这一带回回人大量聚居,饮食上也以回回菜为主,想吃猪肉是没了。民间很流行吃一种叫“合汁”的东西,就是混着羊肉与羊杂的汤,何菁很是喜欢,一碗合汁泡饼吃得津津有味,邵良宸却自来不喜羊膻味,吃得很是煎熬,勉强吃完了肉与饼,汤就一口都喝不下了。

因前面没有合适的宿头,他们不得已提早在此停步,此时吃晚饭还很早,天都还大亮着。

“听皇上也信回回教,还想将其推为国教,是真的么?”何菁声问。

“嗯,”邵良宸点了头,“他还过想叫全大明的人都不吃猪肉。”

他记得正德皇帝后来真的推过“限猪令”,还有人杨廷和就因为这事忍无可忍,买通太医把皇上给谋杀了,当然那都是后世人的谣传,属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两人在驿馆大堂里一边声笑一边吃着晚饭,何菁朝大堂里的另外两桌客人随便瞟了两眼,对邵良宸笑道:“今日赶得巧,这里的几位客人全都不以真面目示人。”

“怎么?”邵良宸也去留意余人。

此时包括他们在内仅有三桌客人,离他们不远处的一桌坐着四个女子,是一个中年妇人与三个少女,中年妇人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面色白皙,弯眉秀眼,容貌十分靓丽出众,那三个少女都在十五六岁,也全都身段婀娜,面目姣好,只是四人都是荆钗布裙,装扮朴拙。

另在对面靠墙处坐着两名男子,都穿着长袍头戴书生巾,像是两个举子。

何菁收回目光,声音低低地为他解:“那位夫人绝非平民女子,她脸上手上的皮肤都十分细白,头发也极整洁——你知道,平民可不常洗头的,而且她举手投足也颇显贵气,必是富贵出身,她面前那三个女孩子看似她的女儿一般,实则都是她的下人,而且,那三个都是男的。”

邵良宸险些喷饭,那妇人有贵族之气,其余三人虽然与她同坐,却在她面前甚为恭谨、像是下人,这些他也都看得出来,可……那三个少女都是男的?

何菁捂嘴偷笑:“你没留意吧?男人可以脸长得像女人,手却不像,我留意他们手上的骨骼与姿态都不像女子,再去着意看他们的脖子,就在他们不经意抬头时见到了喉结——十五六的男孩子该有喉结了,那三个人都是。一个贵妇带着三个俊美少年赶路,够奇怪吧?”

邵良宸见到那三个“少女”都穿着立领中衣,或许就是有意为掩盖喉结,他盯了一会儿,没逮到机会看出一个喉结来。

“那,那两个书生呢?”邵良宸问。

何菁道:“那两人倒没那么奇怪了,只不过他们绝非书生,而是练武之人。”

这个邵良宸也看得出,光看坐姿就知道:“我知道,不过书生习练骑射的也有很多,不足为奇。”

何菁却摇了头:“他们绝非寻常书生,你看那个穿青衣的,方才他站起身唤掌柜的当口,我留意到他腰间袍子的形状特异,应当是在其中藏了短匕,寻常书生可有将短匕藏在衣服之下的?便是想要防身,也不该这么偷偷摸摸吧?而且他俩目光闪烁,一直在留意着那位夫人,贼眉鼠眼的,依我看,很可能是两个剪径盗贼,也看出了那位夫人有来头,就想盗取人家的财物。”

邵良宸经她这一描述,也看出了点眉目,那两人确实不似善类。

何菁低声一笑:“比起他们,咱们两人倒是伪装最少的了。”

邵良宸对她过,因这次需要长期潜伏敌方,就不便易容,只能以本色示人,不然若被人家看出今日与昨日的容貌略有差别,或是被人家突然夜间造访,未免露了马脚。

是以此刻比起那两桌人,他俩几乎可算是本色示人。

何菁拿汤匙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你,那位贵妇人会是什么身份呢?”

距这里最近的城池就是西边的安化,第二近的城池就是东边的西安,他们来时已留意到那位夫人一行人与他们同向而行,是从西安赶赴安化方向。

他们之前都曾细细看过了张采给他们的卷宗,对安化郡王府上下以及周边亲眷都已了然于心,很快便对这夫人的身份有了一个很贴切的猜想。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默契于心。

“自此便要开始接触王府中人了,定要处处心谨慎。”邵良宸低声嘱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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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间频频发作事故终究为何?##直播零碎呈现惊天大危机!##咸鱼主播能否无望翻身抱得男神归?#一切尽在“咸鱼直播间”!食用指南:1.伪推理文,或许有bug,工夫线为剧情效劳,努力不ooc;2.郁子酱很咸鱼但是超聪明!内容标签: 网王 综漫 少年漫 悬疑推理

其他 33万字 2020-06-13

被我渣过的反派黑化了

被我渣过的反派黑化了

打醮翁 / 文

宋颂在大千世界飘荡了很久,这次,她接了个狠毒女配的剧本。依照剧情,她将在男配生辰宴这天被人推下湖。数年后,她会被妒忌逼疯,最初凄惨而死。女主温顺仁慈清纯出尘。男的都喜欢她,女的都是闺蜜,玛丽苏本苏。而原主早已失职尽责欺负女主多年。男配们:贱|人。女配们:弄死她。全书唯有一团体没有被女主光环迷住。那就是——本书反派,容离。宋颂:还等什么,就是他了,先抱上大腿再说。初见时,谁都不晓得眼前清冷出尘,高

其他 46万字 2020-06-13

病治好了,人疯了

病治好了,人疯了

爱吃榴莲酥 / 文

正在休年假的江与白,忽然收到一条音讯。【007号员工江与白,如今由时空局零碎向您发布一个紧急义务:因主神零碎受损,不同世界的气运之子都染上了不治之症,惹起了剧情大乱。为了维护宇宙波动,你需求去不同的世界给男主治病,矫正剧情,使他们重返配角之路。】于是他一路夜以继日、斩尽荆棘,似乎天神来临般呈现在一个个落魄配角面前,陪伴他们渡过了人生中最难熬的光阴,成为了配角们心里挥之不去的白月光、朱砂痣。听起来

耽美 35万字 2020-06-13

我在幕后调教大佬

我在幕后调教大佬

阎ZK / 文

妖魔,神灵,怪异。云上俯瞰天下的灵,行走在大地上的人。赵离一头载入了这个危险的时代,直接地狱开局。唯一的破局在于他异变的梦境。为了拼命活下去,他不得不走上一条在梦里具现出各大boss,然后想方设法抓人入

其他 290万字 2021-03-06

皇子妃

皇子妃

青栀未白 / 文

兵部裴大人生性耿直一根筋,家中却有着三位水灵灵的待嫁丫头。其中大小姐裴岚意似乎继承了父亲的性情,又蠢又直又张狂。炙手可热的二皇子发出组队结婚的邀请,想纳她为侧妃,竟被一句话回绝嫡女不为妾。不为妾?二皇子冷笑,那你就去和三皇子那个爹不理、娘

其他 37万字 2020-06-13

快穿之无懈可击

快穿之无懈可击

八分十二 / 文

——首先,吴谢并不想成为一个变态【第一个世界】零碎:请您把男主净化一下男主是布料吗?马马虎虎就可以净化的吗!?零碎:这是新人历练,宿主忍忍就好吴谢:……但是男主把我扑倒了啊喂!!!——其次,吴谢也不想培育一个变态【第二个世界】零碎:请您激起一下男主的异能等等,这些奇异的药剂和电椅是怎样回事?!零碎:不要在意,这是男主必经的磨砺吴谢:我晓得……但他仿佛想按我上去坐一会儿啊?!——最初,吴谢只想老老

耽美 43万字 2020-06-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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