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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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的训练时段，微草的训练室里的气氛却与平日不同。

荣耀网游等级上限刚提升到75级，荣耀联赛相应地暂停，俱乐部也希望职业选手能在此期间参与副本开荒、抢首杀、创纪录等，好抢占先机。

与严格的日常训练相比，这些活动简直就是在放假。微草的选手们网游之余，开QQ的，放电视剧的，逛论坛的，看的都有。

王杰希突然站起身来，屈指在电脑桌上轻叩一响。训练室里立刻安静得连键盘鼠标的声音都没了，众人抬头等待他发布指示。

“现在去刷个二十人团本。”他简要地，“和兴欣战队。”

咚地一声，微草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高英杰红着脸，忙低下头去捡鼠标，他没想到这么快会在网游里重逢。

微草众人并未多言，很快地目光交流了一下——谁在兴欣战队，他们心中有数。王杰希也只是意味不明地看了高英杰一眼。

他们和兴欣那边的十个人会合在列屏群山的副本入口处。

全部人用的都是职业帐号，在平时这可以上头条，不过荣耀更新以来这已经有点见怪不怪，普通玩家也就是夹道围观一下。

高英杰第一眼就看到了兴欣阵中的一寸灰，一向很稳定的手指忽然有点颤抖，不由抬起手再次调整了一下耳麦的位置。

进入副本之后，他的木恩骑着扫把，很精准地绕过其他人，直飞到了乔一帆的一寸灰旁边。

“一帆？”高英杰的招呼得有些不敢确定。尽管电子竞技周报上的报道他一直在看，兴欣的每场挑战赛他也尽量去找视频，但毕竟没有听到好友的亲口确认。

“嗯……”乔一帆也早就注意到了木恩。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和对方解释自己的去向，有点犹豫，又有点愧疚地应了一声。

好久没有听过的熟悉声音传来，高英杰心里猛地一跳，于是木恩跳下扫把的动作有点大。

“真的是你……”

对方语调里毫不掩饰的欢喜，让乔一帆更加不知道什么才好。他只能借着一寸灰的视角望向木恩，透过没表情的系统脸仿佛能看到好友的笑容。

在高英杰的视角里，一寸灰也正对着他看，就像是乔一帆在看着他一样。他张了张嘴，心里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却因为堵得满满的连一句也不出来。

“哎呦这位弟很有礼貌呀，主动过来招呼？”这时候兴欣的一个流氓角色从一寸灰背后施施然地走过，顺口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满脑子乱七八糟思绪的高英杰彻底茫然了：“啊？”

乔一帆试图介绍：“包子哥，这是……”

到处认弟的包子已经很恳切地鼓励道：“不错不错，我看好你。大胆地上吧！有我掩护你。”

“哦……”被这样催促，高英杰更加晕头晕脑了，应了一声，立即操纵着木恩纵身跳上扫把冲上去清怪了。

副本里的怪，对高英杰这样的天才自然没什么压力，而他的木恩因为这赛季微草双魔道的法，在装备上也有了一定的提升。这毫不怠慢的一表现，把自告奋勇要掩护弟的包子看得双眼发直了。

“好像比我还厉害啊？”包子对旁边坐着的乔一帆。

“呵呵……”乔一帆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句话，不过好友的出色还是让他颇感自豪。

副本的进度慢慢推进，王杰希一边输出，一边也观察着兴欣的队员。

大多数人都认为嘉世能搞定一切对手轻松复活的时候，魔术师却另有想法。有不可知的新人，有更不可知的叶秋，王杰希觉得把筹码压在有叶秋的兴欣这一边比较有趣。

王不留行靠近了君莫笑，开始提问兼点评。问了几个人之后他：“乔一帆对阵鬼这个职业适应得也相当不错。”

阵鬼的技术还略显稚嫩，但比起那时的刺客，显然已经更像团队里的一块重要拼图。

“这或许就是最适合他的职业。”叶修回答。天赋不算最出色，但这孩子勤勉的态度和良好的意识会让他有很大的成长。

这一点王杰希当然不可能有所了解，他也只是简单地回答：“或许是吧！”

对过去了的事情，做完了的选择，王杰希从不浪费时间过多地思考。

微草阵中，留意着一寸灰的还有高英杰。由于各角色位置所限，他不好明目张胆地再去一寸灰身边，但偶尔把视角转过去一下，也不是做不到。

他觉得一帆的阵鬼日渐成熟。在网游里亲眼目睹，比在视频中看到又多了些切身感受。

他不由开始期盼起某些微茫的也许。

那天晚上，高英杰犹豫了又犹豫，终于还是给好友发了一条简单的短信：“一帆，加油。”

没多久就收到了一帆同样简短的回信：“谢谢，我会。”

高英杰盯着手机看了一阵，然后把好友的这条短信珍而重之地锁定了以防误删。

关了灯，房间里一片漆黑。

乔一帆静静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春雨声，暂无睡意。

明天就是兴欣出发参加线下赛的日子。因为一大早要赶飞机，所有人今晚都被要求早点休息。以安文逸和他的自律，自然是早早歇下了。

线下赛的举行地点，是联盟总部所在地，也是微草俱乐部的所在地B市。

自他告别微草，离开B市，已经过去了九个半月。

没有一秒钟会让他觉得后悔不值的九个半月。

纵使乔一帆还不能独当一面，但他已经不再是在微草那个彷徨挣扎的，初学阵鬼就天真地去挑战李轩前辈的，消沉得想要放弃职业选手梦想的透明。

学着叶修前辈那样，他在日常使用的电脑里，建立了文件夹专门存放各种比赛录像。在训练的空余，他认真地看过每一个视频，写下自己的观赛心得，然后去向前辈请教，或者和队友讨论。

里面的子文件夹目前还不是很多，主要是兴欣，兴欣挑战赛的对手们，虚空，以及……高英杰。

这赛季高英杰在比赛里的表现极其亮眼，乔一帆也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如今的差距。但他并不急于一步登天，目标不过是在重逢时让好友看见不断进步的自己。

尽管他想象的见面是在职业圈的赛场上，而不是……在网游抢boss的混战中，比职业联赛团战更乱七八糟、千头万绪、难于掌控的大场面。

“想不到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并肩战斗。”

乔一帆还记得在一次乱斗中冲过来保护自己的好友有些黯然的声音。那时他很想回答些什么，哪怕只是简单的应一句，但魔道学者立刻就被叶修前辈的君莫笑揪着后领丢向远方。

“并什么肩，都是对手，认真点！”

“……”乔一帆只好默默收拾心情，认真地继续整理场面去了。

后来他们偶尔在网游中碰到，却都忙于战斗，再没有机会近身上一句半句。

乔一帆轻轻地把床头柜上的手机拿起来，在被窝里开了一条特意存下的旧短信。

很简单的四个字——“一帆，加油。”

他一时间出了神。

“乔？”这时安文逸注意到手机的亮光，叫了他一声。

“啊……我确认一下闹钟。”乔一帆有点不好意思。

“心眼睛。”安文逸提醒道。

“我知道了。”乔一帆连忙摁下待机键，把手机放回原处。

练完毕，从健身房回宿舍的时候，王杰希忽然注意到训练室里的灯光亮着。

这个时间就算是在平时也太早了，更何况是休息日。

他推开门，看到是高英杰一动不动的背影。戴着耳机的少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场荣耀比赛，对阵双方是两个鬼剑士。

王杰希微微迟疑一下，走过去拉开了他旁边的座椅。

初时高英杰并未听见脚步声，不过王杰希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注意到了。他转过脸忐忑地叫了声队长，连忙摘下耳机站了起来，但王杰希却一言不发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继续，然后自己坐了下来。

于是高英杰弯腰拔掉了耳机插线。解正到一寸灰在墙角的布阵偷袭。

虽然因为被发现而感到不安，不过队长好像并不很介意，而比赛又在关键时刻，高英杰也就继续专心地看乔一帆的表现了。

从把对手引到理想的陷阱地点开始，比赛的进程完全在一寸灰的掌握之中。暗阵，冰阵，绿阵，炎阵……精确地计算着每一个技能的冷却，一寸灰几乎已经将控场做到了极致。考虑到对手也是一个鬼剑士，能将同职业克制得死死的，无疑很不容易。

“突然聚齐这么多鬼阵，他是想……”

解停顿了一下，高英杰也跟着屏住了呼吸。场上所有的鬼神在瞬间绽放出了耀眼的光亮，鬼神盛宴华丽地爆发，一下将对手的生命削减为零。

“兴欣选手胜得漂亮，让我们一起来记住这位选手的名字。乔一帆！”

解发出的忘情呐喊，观众雷动的掌声，在耳朵里与他血流涌动的声音和鸣，高英杰不禁握紧了拳头。大概是第一次，他很认真地想象起和这样的一帆成为对手时的情景。

有些激动，有些紧张，有些跃跃欲试……而不再只是，不能再与好友并肩作战的伤感。

高英杰还没来得及仔细体味自己的想法，马上因解接下来的话倍感尴尬。

“起来，这位叫乔一帆的选手，其实最初是效力于微草战队的……”

“……”高英杰默然，偷眼看了看身边的队长。

王杰希表情不变，只是眉毛微抬，淡淡了句看比赛。这么多年在职业圈里，大起大落都见过，也被各种诘问过，解这纯粹的马后炮他根本不至于放在心上。

高英杰很是不安，但也不好再多什么。

两个人沉默地看完了乔一帆精彩的擂台赛一挑二。

“不错的阵鬼。”王杰希着，站起身来。

“队长？”高英杰赶快也跟着起身，试图解释，“我……”

昨天的现场直播因为训练没有看成，今天他才特意起早。在宿舍看其实也可以，不过他想看完了顺便加练。所以……所以。

他的解释没能够出口，因为王杰希直接断了他的话：“挑战赛的决赛，你就去现场看吧。”

高英杰茫然了：“啊……？”

王杰希不等他再什么，就转身离开了训练室。

僵硬地站在镜子面前，高英杰突然觉得自己都有点不想出门了。

因为刘别和柳非还在不停地把从队友们那里拿来的各种各样的帽子往他头上试戴。

自己的帽子都是微草的周边产品没法戴出去，他就问了一句刘别前辈有没有多余的而已。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个款式比较好。”刘别转着手里卡其色的渔夫帽。

在着装审美方面毫不让步，柳非不客气地：“才不是。高这个脸型，最适合棒球帽。”

“是吗？”刘别抢先把渔夫帽往高英杰头上一扣。高英杰眼前立刻黑了——太大。

“看，我就不行吧。”柳非得意地换上一顶棒球帽。效果暂且不，因为松紧可调，没有再让高英杰陷入暂时失明状态。

刘别提出异议：“帽檐不够长，遮不住脸。换这款看看。”

“拿来试试。”柳非看了一眼。

大款式都合适，帽檐压下来挡脸效果也很出众。

高英杰总算看到了解脱的希望：“这样……可以了吗？”

“总觉得颜色不是很配。还是这个比较好？”柳非仔细比较着手里和他头上戴着的两顶帽子——据她分别是藏蓝和墨蓝。

李济转过来了一句：“颜色这点事无所谓吧。”

柳非认真地给队友普及审美知识：“无所谓？那神枪手穿件黄色或绿色的风衣也行吗？”

李济脑补了一下自家角色那帅气的风衣顿时塑料雨衣化的模样，默然地转了回去。

“我再看看。”柳非继续比较着两种没什么区别的蓝色。

“哇，这是在干吗？高要去相亲吗？”路过的袁柏清超大嗓门地问。

噗噗噗噗的笑声响成一片，高英杰满脸通红地低下头去。

在一旁拿着手机浏览新闻的许斌出来解围：“咳，差不多该走了。”

柳非这才心有不甘地放过了高英杰。

虽然还是无法理解这帽子搭配衣服到底如何出彩，高英杰对它的遮挡效果倒很满意。他跟着许斌和刘别两位前辈悄悄地溜进六里松场馆的观众席时，并没有被发现。

比赛即将开始，双方的选手已经在准备席就位。

虽然分开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兴欣准备席上那个很熟悉的身影。

“你们看好谁，兴欣还是嘉世？”刘别问。

许斌思考了一会才谨慎地回答：“嘉世的阵容实力更强，不过兴欣也不容易对付。我个人觉得可能会有冷门。”

“高你当然是支持兴欣的吧？”刘别又转向高英杰。整个微草战队都知道这两个少年的感情非同一般，高英杰会来看这场比赛，多半就是冲着乔一帆来的。

“啊……”高英杰有些心不在焉地点头。

准备席离他所在的位置不近，他只能大概地看到乔一帆坐下，转过脸，点头，起来，朝谁摆摆手，走开，和另一个队友话，又回到座位上。一举一动就和与自己相处时那样自然，全无以前那种谨慎微生怕犯错的感觉。

他想一帆大概已经成功地融入了兴欣。那样……就好。

这一年来高英杰无数次幻想过一帆将来回归微草的情景。初时这种想象不过是自己的安慰剂，但他觉得如今的一帆，应该能够让微草为他再次开大门。

连几乎从不客套话的队长也了，不错的阵鬼。

不过……一帆自己怎么想？

曾给他无限希望又任由他慢慢沉入无底绝望的，和在那无尽绝望中为他再次燃亮希望的。

高英杰其实早就有了答案，但他只要多想一点心就会紧缩得难受。

所以他自欺欺人地不去想。

回忆中的种种往事和不可明言的情绪交缠着，高英杰默默地攥紧了口袋里的手机。

加油啊，一帆。

我在这里……等你。

在比他职业生涯中经历过的任何一场都显得漫长艰难的比赛之后，高英杰终于盼来了最理想的结局——草根战队兴欣力压传统豪门嘉世夺得挑战赛冠军。

来观战的微草选手们毫不吝惜地为他们未来的对手送上掌声。这场内容丰富的对抗，完全值得他们牺牲一次日常训练，从俱乐部大老远地赶到六里松场馆来看现场。

此时，台上的冠军六人组的角色和选手正被现场主持一一介绍着：叶修和君莫笑，唐柔和寒烟柔，包荣兴和包子入侵，伍和晓枪……

下赛季这些人就将站在职业联赛的赛场上面对轮回，面对霸图，面对蓝雨，面对……微草。谁也不知道，能挑翻庞然大物嘉世的他们，会不会创造更大的奇迹。

伴着眼神锐利的鬼剑士一寸灰吟唱鬼阵的画面，大屏幕上出现了操作者乔一帆的特写。

对这样的近距离关注尚不习惯，少年面颊上泛起腼腆的红晕，嘴角矜持地微扬，只是眼里闪亮如星的神采，透露了胜利后内心的兴奋。

他的视线略略与正面的镜头错开，对上了微草几人所在的方向。

知道乔一帆的目光并没有特定的对象，但高英杰的心跳却还是乱了。

他又一次想起了那个夏天，在微草的门前。

放心，我会回来的。

少年留下的这句话，原来不是信口的宽慰，而是认真的宣言。

一帆。他默默地在心里。欢迎回来。

不管怎样，欢迎回来。

（第二节 完）

（第一部 分完）